第3章 如鏡麵般破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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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午，明亮刺眼的陽光灑過島外的海麵，照向島上參差不一的灰白建築，又透過院長辦公室的鐵製小窗，照映著沈黎臉上的蒼白沉重，也讓沈黎放低本來直挺的身姿，雙眼微眯。
坐在沈黎麵前的老者雙手拄著辦公桌，看到眼前的青年有些侷促的境地，卻又熟視無睹，臉上掛著溫和慈祥未言語半句。
直到沈黎恍惚帶著疲憊的沙啞聲音打破了這短暫的平靜。
“院長…我覺得…我…我想辭職……”
看著院長平靜的眼神，似是耐心，或是審視，沈黎心中有種難言的情緒阻止著自己說話，可最終沈黎還是頂著心理壓力說出了辭職，等待著前者的抉擇。
滿頭斑駁白髮的院長此時眼神下垂，坐在椅子上的身軀向前攏了攏，約莫片刻，又再度看向沈黎，提了一下戴著的老花鏡，用一種溫和的語氣說道：“小沈啊，你在這也乾了很多年，為什麼想著辭職呢？”
等院長說完這番話，忽然臉上微微變色，不自覺的低下目光，眼中露出一絲懊悔。
沈黎敏銳的感受到院長髮生變動的情緒，有些目光灼灼的問道：“我在這裡工作多少年？”
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從實習到轉正一共才乾了三個月。
“哈哈…年紀大…糊塗了，我看你樣貌熟悉，以為你工作了很多年…唉，人老不中用啊…”
麵對沈黎的質疑，院長試圖糊弄過去，但那一瞬的懊悔情緒，可不是說糊弄就能糊弄過去的。
“那我辭職的事？”
“是工資令你不滿還是覺得工作太累，都可以商量著來，冇必要辭職。
”
院長麵露微笑，心中儘力掩蓋的怒意還是無法逃脫沈黎的洞察，院長的懊悔與怒意讓沈黎逐漸產生了疑慮，不經意說錯話的懊悔加以掩飾，挽留時和善的麵孔包藏怒意，也許有合理的解釋，可總有種古怪縈繞在沈黎心間。
“都不是，我就是想辭職。
”
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種種，沈黎不會來到這裡交給院長抉擇去留，而如今院長古怪的情緒讓前者打算再試探一下院長，這源於，沈黎對未知的好奇與探究。
“我記得你父母還在老家清州臨水，門牌號……應該是040？”
院長沉默片刻後突然變了麵孔，對沈黎執著的想辭職失去了耐心，話語中的威脅明目張膽，似是藏在陰暗處的毒蛇耐不住性子，迎著光線探出一角，緩緩吐露著幽幽的信子。
“夠了！…你想乾什麼？！”
之前還有些探究心的沈黎，此時臉色逐漸難看，他感受到老者內心不斷波動的惡意，他想不明白自己的舉動讓後者做到這樣的地步，在沈黎內心恐慌時也忽略了院長說話時情緒有過一絲顫動。
沈黎想揪住院長的衣領，質問後者，可隻能看著悠然端起茶杯的院長雲淡風輕的慢飲。
室內短暫的沉寂，沈黎陰沉的看著院長，院長卻在看著杯中茶水的湯色，當沈黎的耐心消磨殆儘，想再度發問時，院長望向沈黎，掛出一絲現在看起來刻板的溫和微笑道：“留在這裡，好好工作。
”
“……”
沈黎放棄了試探，也不想惹惱院長，此時有種說不上來的苦澀與憋悶讓他的神情緊繃。
內心設想與現實不同的反差似是讓他的軀殼不斷下墜，沈黎從未想過，原本隻是去留的抉擇，卻因為自己的試探，演變成充滿惡意的威脅。
可是院長並不給呆愣原地的沈黎多餘的時間，他坐在椅子上，禮貌的伸出手請沈黎離去。
後者無力轉身，像是一隻木偶般，僵硬而無神。
沈黎走到門口，恍惚間卻看到兩名黑衣大漢，讓他陡然清醒，高壯聳立的身姿，陌生冷肅的神情，沈黎確定從來冇見過這兩個人。
這般淩厲的氣勢，那種令人心底發寒發毛的氣勢，是沈黎認識的所有人中都不具備的。
敏感的沈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，卻瞬時回頭，強忍著身軀的顫抖，仿若無事的離去，因為他看見了，看見其中一人的褲兜…露出一截漆黑的冰冷金屬。
這究竟還是沈黎所認知的病院嗎？今天上午遇到的一切都讓他猝不及防，本應熟悉的場景看著卻漸漸陌生。
沈黎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獨處，雙手拄著沉重的頭顱，臉上咧開發乾的嘴角，淚水止不住的流下，也許，自己不去辦公室，或者不因自己的好奇試探院長，一輩子也無法發現，他生活在虛假的世界中。
原來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離開，並冇有選擇，原來自己時時刻刻活在被威脅的世界，隻要不提離開……
沈黎的神經如橡皮泥般被腦中記憶揉捏，認知的轉變讓他痛苦，卻隻能去接受，而剩下的，隻有已然病態的心。
“假的…都是假的，你們…都是幻象！”
沈黎質疑著周圍人的虛假，也質疑病院的虛假，可物質就是物質，並不會因為精神的扭曲帶來半分的變動。
瘋狂後的平靜讓人窒息，躺在椅子上無法看清未來的沈黎，麵色呆滯，腦中試圖回想過去的美好，清晨與朋友之間的談笑，中午得到片刻休閒的歡愉，夜晚時，枕頭給勞累一天的自己帶來的寬慰……
不斷的追溯回憶，哪怕是虛假的，感受卻是那麼真切，沈黎逐漸露出一絲慘淡的笑意又戛然而止，因為他驚恐的發現，再之前的記憶，一片模糊……
沈黎試圖不斷細想過去，卻迎來了應激性的劇烈腦痛，他無法記起上學時的青春，無法記起少時的懵懂，也無法想起，雙親的模樣……
可為什麼直到現在才發現，到現在才醒悟過來，沈黎心中泛起恐懼，也許自己的認知已經被更改了。
院長的惡意，黑衣大漢不經意露出的槍械，被更改的認知，這一切讓沈黎心中不斷走向絕望。
滿足於眼前的現狀嗎？…你現在真的很危險…如果你願意聽我說話…我相信那一天不會很遠……
那曾被沈黎一度覺得煩擾的話語恰時在腦海中響起，沈黎再次品味，結合當下的境遇卻又有了另一種感覺。
諶白…他到底是什麼人？
如撥開灰沉陰蒙的一縷陽光，或是追尋一個問題的解答，沈黎覺得必須要再次找到諶白，哪怕迎來的不是救贖，他也不想就這樣癡愚的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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