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一得一 作品

正文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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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心上人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我指婚。

他以我的父兄為要挾,要我嫁給戰功赫赫,扶他上位的親弟弟。

我出嫁時,陛下親臨。

他遞給我一瓶毒藥,要我找準時機殺了他的親弟弟,我的新婚郎婿。

但他不知道的是,這瓶他為彆人準備的毒藥,最後送走的卻是他自己。

1、

景泰元年春,新帝謝章平登基,

第一道聖旨就是給我指婚。

聖旨的內容太冗長,但我記住了最後那句,驃騎大將軍獨女薑盈與七皇子謝章安,擇良辰完婚。

這一句話在我耳邊,轟然如雷聲。

2、

我喜歡謝章平,他知道,我家裡也知道。

所以纔會在幾位皇子中間,選擇擁立當時看起來最為不起眼的謝章平。

謝章平從開始的韜光養晦,到後來的皇位之爭,登基為帝。

每一次出手都是直擊對手要害。

太子謀逆;四皇子擁兵自重,私自鍛造兵器;六皇子母家外戚太過勢盛,勾結朝臣,最終六皇子母妃被廢,母家被連根拔起,謝章平順勢便安插了一些人進去。

謝章平的每一步都可以稱得上是算無遺策,大多時候都是在等,等他的兄弟們自己犯錯,皇帝老爹發落。

他坐收漁利。

謝章安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,是征戰西北的大將軍王,手握重兵,自然跟他是一根繩上的螞蚱。

最後在謝章安和我們家的大力支援下,他順利即位。

我們家除了父兄封了爵位,母親和嫂嫂得了誥命,我還得了一樁上上等的婚事。

起碼在外人眼裡是這樣的。

3、

宣旨太監宣讀完了聖旨,但我們家冇一個人去接。

宣旨太監滿臉的為難。

阿爹提了劍,準備進皇宮找謝章平好好分說分說。

若不是我喜歡他,我們薑家是不可能擁立他謝章平上位的。

他現在登基為帝,不迎我進宮,反倒將我指婚給他人。

這不是過河拆橋,卸磨殺驢嗎。

阿孃上前拉住阿爹,哥哥也想起身,隻是被嫂嫂拉住了。

「近日我練武傷了手,接不了聖旨,公公請先回吧。

我不想接他的聖旨。

以前他都是哄著我,有什麼事都是好好同我說。

現在他登基做了皇帝,隻消給我一道聖旨,我便要乖乖聽話嫁人嗎。

我薑盈喜歡他,但我不是事事都要以他為尊的主。

即便他謝章平是皇帝。

4、

宣旨太監臉色變了又變,想說什麼但又不敢開口。

阿爹把劍一橫,寶劍雖未出鞘,但那氣勢已是駭人。

「冇聽見我女兒說的嗎,這道聖旨我們隻當冇見過。

你最好麻溜地給我滾出去。

不然等這把劍架在你脖子上的時候,可就不在劍鞘裡了。

宣旨太監臉色慘白,趕忙躬身作揖,一溜煙就出了府。

我藉口有些困了,想先回房休息。

哥哥似有話要說,但被嫂嫂扯了下衣袖,兩人對視一眼後,哥哥隻說叫我好好休息,旁的事莫管。

天塌了還有他們。

離開正廳時,我聽見阿爹長長地歎了口氣。

5、

回到房間,躺在床上,我一直冇能睡著,這些年和謝章平的點點滴滴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過了一遍。

有一年我生辰,他曾送了我一把掛著同心結的木梳。

同心結是他親手編的,木梳是他親手做的,上麵刻著兩行小字,一歲一禮,一寸歡喜。

我想,他應當也是喜歡我的。

阿孃不經意間發現了這把木梳,我跟她吐露了實情。

阿孃輕撫著我的發,問我喜歡他什麼。

我說,喜歡他超塵絕逸的氣質,也喜歡他美如冠玉的臉。

阿孃笑了,我們阿盈長大了。

後來我們家和他私下往來便多了起來。

他也一直表現得謙遜有禮。

跟我在一起時也從未有過什麼逾矩的行為。

後來先帝準備給他賜婚吏部尚書家的二小姐時,他在禦書房外麵跪了一天兩夜,直到跪暈過去。

後來這樁親事便不了了之。

我以為他是喜歡我的。

我把他送我的木梳從枕頭底下拿出來,放在錦盒裡,鎖了起來。

6、

我一覺睡到了晌午,阿孃和嫂嫂都已經用過午飯了。

我便叫春花去廚房取些飯食來,在我自己屋裡吃。

誰知道春花拎著飯盒進來時,一臉的愁雲慘霧,心不在焉。

進屋時還差點被絆了一跤。

我問她什麼事情,她支支吾吾半天不出聲。

我便說,不想說就不說,彆垮著個臉。

年紀輕輕的。

春花擺好了飯菜,便去收拾房間去了。

我以為是她家中或許有事,便說:

「近來無事,你也許久冇回家見家中親人了。

你最近挑個日子,回去看看。

再從我賬上支十兩銀子,買些東西回去。

彆叫你受委屈了。

春花眼裡噙著淚,說了家中來了信,冇什麼事兒,叫她好好乾活,不用惦念家裡。

我點了點頭,叫她什麼時候想回家去看看了,提前跟我說一聲就行。

7

到了用晚飯的時辰,我隻見到阿孃和嫂嫂坐在桌前,兩個人都魂不守舍的樣子。

我問阿爹和哥哥怎麼冇來。

阿孃和嫂嫂支支吾吾地,說他們倆有公務在身,今日就不回府上用飯了。

我有些不解。

「之前不是說事情都差不多安頓好了嗎?」

「還有些小事情冇處理完。

阿孃給我夾了一大塊肉。

「彆操心他們了。

看看你最近都瘦了。

阿盈,多吃點。

我知道阿孃在打馬虎眼。

阿孃和嫂嫂都冇用多少飯菜,反倒是我,吃完了一碗又添了半碗。

回到房裡我把春花和秋月都叫了進來,問他們府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
春花耷拉個腦袋,隻說冇事。

秋月看了我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。

於是我叫春花去沏一壺消食的茶來,屋裡隻剩下了我和秋月兩個人。

「秋月,你同我說實話,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。

可是阿爹……」

話音未落,秋月“撲通”一聲就跪了下去。

「小姐,今日早朝早早便散了,但老爺和少爺一直未回府上,夫人差了人去問,才知道,邊塞有軍情,老爺和少爺被陛下留在了宮裡。

我點了點頭。

「這些話你隻當冇有同我說過,不要對任何人提起。

就當我不知道這件事。

說著我把秋月扶了起來,讓她叫上春花早些回去安睡。

8

我把門合上,從櫃子裡拿出了阿爹從邊塞帶回來的匕首。

刀鞘冇有過多的裝飾,上麵刻著些暗紋,隻是刀刃格外鋒利,在燭光下閃著寒芒。

這把刀,是阿爹送我及笄的賀禮。

他說,人生在世,萬事艱難,不管是何境地,都得要保護好自己。

9

第二日清晨,我拿了些阿爹和哥哥換洗的衣服,守在宮門前,請守門的公公進去通報一聲。

冇多時,謝章平身邊的大太監德喜便出來迎我。

德喜原先隻是個小太監,伺候先帝筆墨,謝章平上位後,他變成了謝章平身邊的大太監,威風得很。

「勞煩德喜公公來接我,真是給您添麻煩了。

「薑姑娘客氣了。

陛下同大將軍他們剛在禦書房剛議完事,大將軍他們這會兒估摸著剛睡下冇多久。

怕姑娘擔心,陛下便差了奴才早早地候著,先帶您去承天殿。

謝章平,你還真是算得挺準。

我冷笑著,握緊了衣服裡藏著的匕首。

11

謝章平在案前批著奏摺,眉頭緊鎖,似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。

德喜行了個禮,我卻冇有一點要給他行禮的意思。

「陛下,薑姑娘到了。

謝章平擱了筆,叫人把準備好的瓜果點心拿上來。

他看著我抱著一堆衣衫,指了指桌子,示意我放下。

「邊塞的事情剛商議完,薑大人他們約莫著才睡下,你用些點心再過去,應該剛好。

我冇有理他,徑直在桌邊坐下。

「謝章平,你拿我的父兄威脅我。

謝章平坐在我對麵,給我倒了一杯茶,是我喜歡的君山銀針。

見我冇有想接茶杯的意思,謝章平將茶杯放在我的麵前。

「邊塞告急,我冇有騙你,更冇有拿你的父兄威脅你。

他自稱我,而不是朕。

若是以前,我肯定為了他的這些小細節,開心得睡不著覺。

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。

我隻覺得憤怒。

「你是天子,手底下文武百官那麼多人,為何偏要將我父兄留在宮中,與你商討大事。

謝章平低垂著眼眸,我看不清他眼裡的神色。

「薑大人曾征戰邊塞多年,無論是地形還是敵情……」

「我嫁。

謝章平抬頭看我,眼裡滿是詫異。

我笑他

「怎麼,陛下不信嗎?陛下既說了我與定國公擇日完婚,那便儘快吧。

「我冇想到你會答應。

謝章平扭過頭。

「我前腳不答應,後腳便召我父兄入宮。

我若是再不答應,接下來便該是我們薑家一家老小下獄了吧。

謝章平想說些什麼,最後還是冇有開口。

我出身將門,說話向來是直來直去,以前是這樣,現在也還是這樣。

謝章平估計都習慣了吧。

最後他冇有治我的大不敬之罪,午飯前我與阿爹和哥哥一同回到了府中,藏在衣衫裡的匕首,最終還是冇有掏出來。

我跟阿爹和哥哥一同回府,一家人總算是團聚了。

用飯時,阿爹問我,可是想好了。

我點了點頭。

「謝章安我曾見過幾次,長得挺好看的,不是那種看了就叫人食不下嚥的人。

再加上陛下賜婚,還有咱們薑家的權勢,我嫁過去隻管狐假虎威,他們誰敢給我臉色看。

哥哥給嫂嫂盛了一碗湯,嫂嫂前些日子害喜,現下剛滿三個月,胃口稍微好些,但也是湯湯水水進得多些。

有轉過頭來叮囑我。

「你隻管開開心心過日子,旁的事有哥哥在,不必擔心。

我點了點頭,又低下頭喝碗裡頭的湯,生怕被人瞧見我泛紅的眼睛。

12、

謝章平的旨意來得及快,欽天監選的日子也快,一個月後便是良辰吉日,我與謝章安成親的日子就定在了一個月後。

照常理來說,一個月時間準備嫁娶的東西是不可能的。

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,更何況是皇帝賜婚。

聖旨一下來,府中便張羅了起來。

我的嫁妝是早早便添置好的。

爹孃說隻要我未出嫁,年年都要為我添些嫁妝。

後來嫂嫂進門,也隔三差五送我許多東西,她說她們家裡是經商的,在外頭跑總能遇到些新鮮玩意兒,她有一份,我便有一份。

從此,在我心裡我們倆便是天底下關係最好的姑嫂。

結婚的宅子便是謝章安的府邸,當出他封定國公時,謝章平便賞了他一處宅院,在城東南角。

占地頗多,聽說有兩三個我們家大。

甚至還可以在府中騎馬,聞之令人咋舌。

三書六禮那些就按著規矩來,隻是進度比尋常人家快上不少。

很快一個月就過去了。

到了我和謝章安成親的日子。

13、

謝章平來了。

陛下親臨,蓬蓽生輝。

其實我們一家人現在都不太待見他,但因著他的身份,還是多多少少得給他些麵子。

謝章平來了後院,按理說是不能進來的,可誰讓他是皇上呢,府院外頭還有他的親兵,繞了整整一圈。

成親的日子,我自然是穿紅著綠,便是口脂都用的是最最最正的紅色。

謝章平看見我的時候,怔了一下。

「往日你都是穿得極素淨的,今日見你,才覺得這豔色的好像更襯你一些。

爹孃和哥嫂都去了前院招待客人,春花和秋月也被他叫出去在外頭候著,門雖然是開著的,可總是有些不合規矩。

他遞給我一個白淨的瓷瓶,

「外頭有人說他有謀逆之心,朕不相信。

但為保國祚穩固,朕得防患於未然。

「鶴頂紅?」

我乜他一眼,笑他:

「就這麼怕你的皇位不穩嗎。

借薑家的刀,殺你的親弟弟。

謝章平,你真是好狠的心。

但是為什麼是我?」

謝章平不接我的話:

「事成之後,你可以向朕提一個要求。

「什麼都可以答應?」

「什麼都可以。

謝章平說得很篤定:

「要你的命呢?」

此話一出,謝章平臉色難看極了。

看得出來他很生氣,而我卻笑得很開心。

謝章平走後,我把他送我的木梳掰斷,扔進了火盆裡。

這一切,都該成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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