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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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尚書府不受寵的庶女,因嫡姐庇佑在尚書府苟存。
我此生所求,便是一輩子報答嫡姐。
可我還是坐上了本該屬於她的大紅花轎。
出嫁那日,一向羸弱不堪的嫡姐拚命地拉住轎子。
質問我為何搶她的親事。
而我,卻被陪嫁丫鬟捂住了口鼻,生生看嫡姐追了幾裡地。
1
嫡母是大盛國最尊貴的長公主。
嫡姐出生時,嫡母便為她謀了太子妃的位置。
可是,太子周遮在半年前造反,此後幽禁被貶。
心有遠望的嫡母不好直接退親,便在成親這日,硬是把我塞進轎子。
嫡姐不甘心地跟著轎子跑了幾裡路。
可我被陪嫁的丫鬟下了蒙汗藥,在昏迷前眼睜睜看著嫡姐累昏過去。
夢裡,我都看見嫡姐哭暈的臉。
嫡姐此生所願便是嫁給周遮為妻,她說這是苟延殘喘生命的唯一意義。
我迷糊中大汗淋漓,求嫡姐相信我。
可是我張不開嘴。
忽然冰涼的刺痛感落在我的脖頸。
我清醒了。
周遮一身大紅婚袍,通紅的雙眸毫不掩飾地憤慨和失望。
那柄劍因著我的睜眼,又壓低了一分,我顧不得生與死。
便倉促地墜下床。
「這都是嫡母的主意,與姐姐無關,求王爺無論如何要娶嫡姐。
」
我低著頭,聽見長劍擲在地上,發出哐當的聲響。
「是本王太天真,以為經此一事,還能擁有君兒。
」
周遮身形搖晃,走了出去。
他冇有回答我。
那他還要不要娶嫡姐。
在他的身形消失之前,我衝出院子跪在周遮麵前,「成王敗寇,王爺被貶為庶民時,嫡姐與嫡母鬨翻,變賣首飾才找到您。
」
「王爺被貶民間,頹廢潦倒,是嫡姐為了三鬥米穿上粗布衣裳,摘下滿頭珠翠,熬夜秀帕子給王爺供王爺吃食,給王爺到處買酒。
」
「是嫡姐拿命威脅嫡母,才讓嫡母去找皇帝說情,讓您有了今日王位。
」
「嫡姐願意離開王爺,是嫡母硬生生將她拖走的。
嫡姐身子弱,幾個月的勞累讓她落下了病根,如今便是嫡母逼迫也不願意辜負了王爺的情分,王爺千萬不要辜負嫡姐。
」
我跪在地上磕頭。
周遮做王之後,滿腦子想的都如何東山再起。
他會不會不敢違逆了嫡母。
那夜,嫡母將嫡姐拖回家時,嫡姐咳了一夜的血。
這些,嫡姐都忍著不讓我告訴周遮。
生怕為仕途四處奔走的他多了牽掛。
可是我不能看著嫡姐一個人委屈。
趁著周遮愣神的工夫,我找來筆墨寫了和離書,交到他手中。
半晌,和離書被撕得稀碎。
「本王與君兒緣分至此,是為她好。
」
「王爺。
」
我的聲音落在風裡,周遮逃也似的遠離了院子。
捱到第三日,我找遍院子冇見周遮。
我拿出碎銀給看門的小廝,威逼利誘才知道周遮隨同侍郎府的庶女出門了。
我的思緒頓時便亂了起來。
嫡母把嫡姐看得很緊。
他應該趁這個機會見見嫡姐的。
我不信,他會真的與嫡姐斷了緣分。
我跑半個城,都冇有見周遮,隻好一個人暫時回去。
2
「君兒,周遮已經不是太子了,你將來是要做太子妃的,母親辛辛苦苦為你謀劃你怎麼就是不明白。
」
剛跨進院子,就聽嫡母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。
她的腳邊,嫡姐一身單衣,如同草木枯坐一旁。
腳上拴著粗大的鐵鏈。
這麼多年的母女對抗,嫡母真的對嫡姐下了狠心。
我頓時心疼。
「姐姐。
」
嫡姐聽見我的腳步聲,頹廢的臉上有了一絲色彩。
「洛兒。
」
她爬起身子,可惜,腳下的鏈子將她絆住,將撲上來的我仰頭撞向地麵。
肉眼可見,我倒的方向是一隻炭爐。
千鈞一髮之際,嫡姐撲過去墊住了我。
憤怒聲,嘶吼聲,叫喊聲。
嫡母很快找來醫者為嫡姐上藥,嫡姐渾然不覺似的臉色煞白地靠在臥榻上,有氣無力地看著我。
「落兒,嫁給遮哥哥,是母親逼的你對不對?此事姐姐不怪你。
落兒萬不可有和離的想法,如果遮哥哥不嫌棄我,將來我便以妾室身份嫁過去。
」
「對了,他今日怎的冇來。
」我瞧著嫡姐被燙了一層皮的傷口,嘴角蠕動。
「王爺生怕見了讓姐姐憂思,姐姐若有話我帶給王爺。
」
我心中感動氾濫,想好編好的謊言。
嫡姐就若這世間的星辰,即便微弱,也儘量地照亮每一個人。
這樣高貴的人,是萬萬不能做妾的。
「遮哥哥是不是嫌棄我了?」
嫡姐擔憂的眸子深陷,很顯然這些日子她冇有休息好。
「王爺說,他一定會想辦法娶嫡姐。
」
我撒謊。
嫡母不僅不讓她嫁給周遮,還想將她推上了三皇子的床。
嫡姐雖誓死不從。
但坊間流言已飛遍大街小巷,這話早到了周遮的耳中。
我扶嫡姐坐下,嫡母拖著長鞭來到我麵前。
「冇想到你能活著回來,真是命大。
」她嘲笑。
「既如此,我便告訴你,君兒將來是要做太子妃的,讓臨王廢了這心思。
此後你便好好做你的臨王妃,有事冇事,不要向尚書府跑,尚書府也斷不會再與你有關係。
」
嫡姐拖著孱弱的身子猛咳起來,
3
「母親,我斷不會嫁給三皇子。
」
「洛妹妹她對我甚好,你為何不讓她與尚書府往來。
」
嫡姐兩句話說完,胸口起伏。
可是嫡母的臉上卻浮上怒色,
「她若為你好,就不該撮合你與那個廢物,否則,你至於如今半死不活。
」
嫡母歎了口氣,她伸手撫摸著嫡姐的臉,可那長長的指甲總讓我覺得詭異。
「我花費半生心思為你謀前程。
你卻不知道親厚,總覺得我耽誤了你的幸福,女兒,你可以恨我,不過將來你終於有一天會感謝我。
」
嫡姐聽夠了這種話,嫌棄地甩開臉。
嫡母熱切的眼眸逐漸冷卻下來。
她轉頭看向遠處,言語冷淡,「大小姐累了,扶下去休息。
」
儘管嫡姐拚命掙紮,可依然布偶,被下人連拉帶拽地攙扶著離開了大廳。
地上的鐵鏈擦出血跡。
嫡姐一走,嫡母終於發狠。
她將長鞭一甩,落在我麵前發出驚悚的聲響。
這藤鞭是父親用來懲罰兄長的學業有失的,上麵還有細密的倒刺。
即便嫡母最氣憤的時候,也隻是拿出來嚇唬嫡姐。
但她現在看著我,眼中忽然出現了興奮。
「當真生得與你那狐狸精的娘一般,折磨這麼多年還是生得如此美豔嬌嫩。
你便是靠著這個纔在周遮手裡撿回一條命的吧。
」
我不理她,今日回府便是想幫助姐姐討一點機會,
「姐姐心性純良,縱然是做了太子妃,虎狼之窩真的就適合,姐姐她是你的女兒,你該想想你的女兒該怎樣才能開心,怎麼身子才能養好。
姐姐身子已經虛空,母親為何還是要逼迫她至此。
」
我總覺得,做母親的,當該可憐自己的孩兒。
嫡母忽然笑了,看我倒是像看一個傻子,「有我在,會有什麼虎狼之窩。
情情愛愛,太小家子氣。
也隻有權勢才能長久地傍身,今日我若是手軟,將來她便是如你孃親一樣,怎麼死的都不知道。
」
「說來你孃親,也是個可憐的女子,明明是江南才高八鬥的才女,心思孤傲,可偏偏愛上了你爹,被圈養在這深宅後宮做她的金絲雀,可又怎麼樣。
還不是後來被我殺了。
」
我滿身的血氣頓時混成一團。
對著她那張張牙舞爪的臉,一拳頭打了過去。
被她當丫鬟使喚了十幾年,如今練就了一身勁。
儘管痛得牙齒打顫,卻隻覺得這麼多年卻屈辱隱忍在這一刻發泄出來。
恣意暢快。
嫡母瘋了,長長的指甲就衝我臉上的傷口抓來。
雖然我擋得急,奈何傷口本就血肉模糊,被她這麼一抓,我生生痛地倒了下去。
她揚起手中的長鞭,一下下地猛地抽動。
口中叫喊,「若不是君兒憐你,我便早日將你杖斃。
」
我伸手接過長鞭,猛地一拽,她被我一帶,重重地摔到地上。
「嫡母,如果你死在我手裡,會不會覺得難堪。
」
我報著豁出性命的力氣,奪過她手裡的鞭子。
重重地像她身上甩去。
養尊處優的中年婦人,容不得我自幼被呼來喝去的丫鬟皮糙肉厚。
可是,鞭子未及地。
落在了周遮的手裡。
4
「隨本王回。
」
再次醒來的時候,我的臉上纏滿繃帶。
周遮端莊地坐在我的床頭,意味深長地看著我。
這一刻,我對他有恨,差一點我就報仇了。
「她是嫡長公主,你覺得殺了她,你有命活。
」
這口氣,我因為嫡姐忍了十幾年。
如果能換她一命,我覺得值。
周遮見我眸中無光,歎息一聲放棄講道德,「你瞧不上她,難道願意把命折在她的手裡。
報複的方法有很多種,未必是一命換一命。
」
「而且,她是君兒的母親。
」
他平靜地說完,便站起身,
「本王與君兒的事總歸與你冇有關係,你就不要摻和了。
」
「王爺,是否還會娶嫡姐?」
為了嫡姐,我要問清。
嫡姐還在等他。
周遮回頭靜靜地看著我,「本王會!」
我緩了口氣,不再言。
「三個月後有場宮宴,君兒會去,你好好養傷,到時可以見她。
」
他不再給我說話的機會,轉身離開。
我聽到想要的答案,自然不再去管他。
我這傷一養就是三個月,因為我傷到了骨頭。
經常半夜疼醒,幾乎冇有睡過一個好覺。
夢裡,總在想著嫡姐如何了。
我讓桃枝去尚書府的打探嫡姐的訊息,可是自從我上次回門之後。
尚書府便如銅牆鐵壁一般,透不過任何風聲。
我送進去的補品也都被細心的嫡母說是毒物扔了出來。
她是要徹底斷絕我和嫡姐的聯絡。
我放心不下嫡姐,便纏著繃帶去書香樓聽書。
冇有聽到有用的訊息,然後半路截住那說書先生讓他給我講尚書府的後宅。
我躲在暗處,讓桃枝拿用百兩換了嫡姐的訊息。
嫡姐自那日之後便大病一場,後來狠心的嫡母在她纏綿床榻時找來了三皇子。
三皇子周領的母親是皇後,人人推崇的下一個儲君。
周遮是長子,母妃曾得盛寵,又因為立過軍功,才得了太子之位。
隻可惜,一朝錯,步步錯。
嫡母這是鐵了心將嫡姐推入火坑。
我攀上尚書府的牆頭時,卻被周遮捉了下來。
他把我塞進軟轎裡,眸光投向遠方。
「嫡姐身子弱,受不了這些打擊。
」
「嫡母鐵了心要她委身三皇子,可是她心裡隻有你。
」我不滿地打破兩人的僵持。
「再給我點時間。
」
他伸手拉上轎簾,也不看我。
「可是嫡姐等不了。
」
一路無話,回府之後,周遮真真禁了我的足。
我隻好在小院看著窄窄的天蹉跎日子,想法卻在這些日子一天一天豐滿起來。
我是無論如何要幫嫡姐達成所願的。
宮宴那日,周遮領著我入了席。
說是宮宴,到了才知道,是正兒八經的定親宴。
定的是嫡姐和太子的婚。
太子?
三皇子周領笑容含蓄,身上穿著四爪蟒袍。
原來三皇子,已然做了太子。
嫡母安排的好時機。
太子周領斟滿酒,給周遮敬了過來。
「聽說皇嫂與君兒姐妹情深,孤還未祝賀。
」
「今日我與君兒定親,以後我們兄弟相互提攜。
」
言外之意,太子之位是他
嫡姐也是他的。
嫡姐與周遮交好時,周領確實對嫡姐有意。
全京城都知道。
周遮目光微沉,飲儘杯中酒。
我捏著杯子,目光卻始終落在嫡姐臉上。
嫡姐安靜地坐著,如同冇有感覺的布偶,橘黃的燭光下,無甚血色。
「洛兒也是尚書府出去的女兒,今日這喜事也不知道來恭喜你姐姐。
」
嫡母朝我挑釁。
我微微一笑,起身走到嫡姐麵前,低聲道,「姐姐,你可以拒婚的。
王爺一定會娶你。
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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