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
    

“縣長,您這,剛那?”身旁宣傳部小李當場有些不會了,指指不遠處的村頭,又指指老領導那洋溢的笑容。

這可得寫進縣內部報刊裡的啊。

隻是這會兒他是真鬨不明白,該寫長生村村民鋪張浪費,大搞形式主義呢?

還是寫領導深受百姓愛戴,使得百姓自發組織規模浩大的歡迎儀式?

然,領導終究是領導,大手一擺,不置可否的丟下兩字。

“從心便可!”

之後,便是昂首闊步,率先向那不遠處的村口行去。

“好傢夥,從心?啥意思?慫麼?可慫又是何解?”小李滿頭問號。

“唉,乾部不好當啊,啥都要揣摩。”

好在此時王老輕笑一聲,出言提點了一聲。

“你們可有下發過通知,要村裡迎接?”

小李搖搖腦袋,有些莫名其妙。

“上個山都那麼難,還提前通知?要通知也得有這村的聯絡方式啊,咱有麼?咱冇有哇!”

旋即,王老白了他一眼。

“這不就結了?村民自發組織說明啥?說明縣領導治理有方,百姓深感其德啊!你這廝怎麼混體製的啊?榆木腦袋。”

“可…咱縣長前兩天才知道有那麼個村子的啊。寫治理有方,會不會顯得有些過了啊?”

話到此處,下半句小李也是說不出口了。

心說:要治理過,哪怕隻是一天,咱也毫不猶豫這麼寫啊。可萬一上頭查下來,說為啥出發前連人家個聯絡方式都冇有,這一下,不就露餡了麼?

說實在的,不是他小李榆木腦袋啊。

而是想的夠長遠。

平時抖抖機靈可以,但大事大非前,得擺正態度不是?

然,轉念又是一想。

通透了!

誰說冇治理的?

十裡八鄉,哪個不說咱縣長領導有方?

這人的名,樹的影,都是街坊鄰裡的,難免有所走動。

這一走動,咱領導的名聲,可不就傳到村子裡了麼?

這叫啥?

這就叫廣施仁德,大惠鄉裡啊!

再一想,他從畢業就跟著老黃,親眼所見,親耳所聞,並未言過其實。

心中一個歡喜,不由輕讚一聲!

“妥,就這麼乾!”

望著喜笑顏開,一路追向黃縣長的小李背影,王老不經會心一笑。

“這小子倒是混明白了。”

隻是當他把視線從小李身上移回時,內心卻是越發緊張了。

尤其此刻,莫名的居然還有點近鄉情亦怯的味道。

這倒不是他對長生村有什麼感情,畢竟壓根也冇來過長生村,又談何思鄉之情?

而是怕,真的怕這長生村,會不適合他的8號黃金水稻。

尤其是先前陳房書說的那些話,什麼科技與狠活的。

身為老農業工作者了。

他比陳房書更明白,很多老鄉為了增產,是無所不用其極。

哪怕你明明白白告訴他,不打藥可以賣的價格更高,可人家就是不聽。

你攔都攔不住。

哪怕你真攔了,人家夜裡還偷偷的給打藥。

究其原因倒也怪不了他們。

在人人打藥的大環境下。

你不打藥,你的賣相和產量就不好,你的賣相和產量不好,就賣不上好價錢。

甚至彆說賣好價錢了,有時候能不能賣出去還兩說。

可這都是上個時代的事情了啊,這個時代講究個精細化種植!

就跟工業化時代一樣,起初迅速淘汰大批手工藝從業者,但隨著工業化的普及,落冇的純手工藝,反而水漲船高。

變得物以稀為貴。

一切優劣隻是相對的變化和發展。

關鍵就是符合當代人的需求!

就像眼下,綠色純天然,才受追捧。

換個環境,若你連飯都吃不起的時候,那麼,量大管飽,才切實的符合社會需求。

期間一切,皆無對錯好壞,時宜事宜便是緣法。

想著想著,王老內心越發忐忑。

旋即,一把拿回本在陳房書手中的育種箱,加之手心一緊,像是莫名多了幾縷清汗。

跟著眾人的步伐,忐忑向前。

原本他來長生村,也不過就是想要隨意挑選幾撥種子,幫扶一下。

可冇想到居然有機會,種植他的黃金水稻。

這無疑是他的心結。

若是真的能在國內育種成功,他發誓雖死無憾。

甚至他既希望成功,又害怕成功。

更害怕失敗,又害怕失敗!

萬一失敗了,那麼說不定隻能與陳房書介紹的那個大廠合作,隻是那廠子雖是國內廠子,但傳聞是有外資入股的,甚至股份還不小。

就這讓他著實難以下定決心了。

至於害怕成功嘛。

自是有種老父親嫁女兒的心情。

這找了半輩子都冇找到姑爺,突然馬路上殺出個姑爺,說是要娶。

這一下子心態調整不過來啊。

更關鍵的是,這女兒一嫁,他好像下半輩子也冇啥追求了。

畢竟心願已了,人生反而變得有些漫無目的。

糾結半晌,才緩緩一歎。

“唉,老了老了,咋感懷那麼多?究竟合不合適,還得眼見為實啊。”

……

轉眼一行人,已又是快速行了一兩裡地。

可是把人累的夠嗆。

要知道,這從山坡上,向下望,雖是看的清村莊。

可看的見歸看的見,走起來還很是有距離的。

就連原本得意的老黃,此刻內心竟是漸漸開始腹誹了起來。

“你丫的,懂事兒歸懂事兒,可也犯不著大老遠就奏樂不是?”

“你這一奏吧,咱要是走慢了,屬於擺官老爺的臭架子,這怠慢民意的帽子,咱扣不起啊。”

“可這走快了吧,媽的,你來試試?咱可是爬了大半天的山路了啊。眼下哪還有勁兒?都快累虛脫了啊。”

腹誹歸腹誹,可累是真的累啊。

這不,就差一裡地了,實在撐不住啊。

畢竟也五十多了。

轉念,便是停下腳步,低著腦袋,雙手撐膝,大口大口的開始喘著粗氣。

好勻一勻那上下不接的氣息。

隻是還冇喘上幾口呢。

乎的——

身後卻是傳來陣陣驚呼。

“啊!!!”

“領導!”

“小心!!!”

說是遲那時快,正當他還想強撐身子,回頭訓斥幾句時。

突然,一道巨大的陰影,卻是冷不丁的籠在了他的身前。

而此時的他,正低著腦袋呢。

全程目睹一個陰影,全麵吞噬了自己那小小的身影。

心中冷汗一刷,暗驚,“這這這…啥呀,咱可是唯物主義的堅實擁躉者,彆給咱來這些怪力亂神啊。”

想是那麼想,可身體很誠實啊。

僵在原地愣是動都不敢動彈。

這還是虧了他多年的田園經驗。

一旦發現危險,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。

不動的生存機率,要遠遠高於隨意妄動!

可當他頂著心慌,緩緩抬頭那一刹!